□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原科技发展局局长 傅诚德

我在石油研究和科技管理岗位工作了三十年，对侯老有较长时间的了解，充分感受到他的人格魅力和优秀品质。

共产党员有共产党员的标准，科学家的优秀品质也有世界公认的标准，那就是“异议”、“宽容”和“热爱”。

提倡异议和独创是侯老的鲜明特点。著名科学家布罗诺乌斯基在《科学和人的价值》一书中提出：异议是智力进化的工具，是科学家天生的活动；没有异议就没有科学，没有异议的人，根本不可能成为科学家。侯老是新中国第一个“五朵金花”的开创者，是第一个军用油品的开创者，是第一个润滑油新品种的开创者……这些出色的成果都是在对前人知识的挑战中通过创新和发扬异议精神而取得的。侯老的异议思维对我的影响很大。1993年，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科技局决定每年拨200万元建立中青年创新基金，准备每年资助20名中青年研究骨干，为此我向侯老请教。他的回答出我意料，他说：“不是要立多少个项目，每个项目投入多少钱，我关心的是如何选准、选好有独创精神的人，现在不是项目少也不是科技投入不够，而是缺乏一种环境和机制使真正的人才脱颖而出，我看总公司有3-5个真正的人才就够了。”我们按照侯老的意见(翁文波院士也有同样的意见)改变了立项机制，把立项目和遴选有开拓思想的人才结合起来，逐步见到了成效。20年过去了，开展的中青年项目确有一批“独创者”，由于潜心钻研，终成大器，有的成为院士，有的成为行业著名专家，40多名中青年科技人员已经成为各学科事业的带头人。回想起来侯老所要求的“3-5人”一定是指像袁隆平那样有重大原始性创新，能够对行业技术产生革命性影响的人。很遗憾，离这个要求目前仍有较大差距。

侯老提倡“创新”的事例还很多。1998年侯老荣获第一届何梁何厉大奖，立即把巨额奖金用于“侯祥麟基金”。并决定把这些钱专门奖励炼油专业的博士生中富有创新精神的佼佼者。

1998年有幸侯老出席我主持的一次重大科技成果验收会，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不要把过多的时间用在研究过程和资料介绍，重中之重是你这项成果的内容哪些是学习别人的，哪些是你自己的创新，有何价值？别的内容可以少听或不听。”侯老对成果验收“好话多，疑质少”的现象提出了批评。

“宽容”是科学不可或缺的价值，也是侯老又一个高尚品质。

伟大的科学家都是大胆异议又十分宽容的人。在人们看来侯老非常严厉，又是一个十分温顺的老者，看不出有任何的傲气和霸气。他告诉我说：“只要人家认真付出了，失败了也不要批评，科学研究要允许失败，对这些同志不但不能批评，反而要鼓励。”正如2500年前著名古希腊大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名言：“知道的越多，才知，知道的越少。”真正的科学家，都是谦虚而宽容的人。

热爱科学事业是侯老的崇高品质。布罗诺乌斯基说：“追求真理的人，必须是独立的，科学把独创和热爱作为独立性的标志。”科学研究要能成功必须要有浓厚的兴趣，要“浓厚”、要热爱才行。上个世纪20年代，常书鸿先生从北京一到敦煌就被成千上万幅绵延千年的魏、唐时期的壁画和雕塑所迷，决定终身留在那渺无人烟、寸草不生、风沙弥漫的荒漠上。有人说，如果一个对艺术对科学不感兴趣的人到了这个环境，就会因为寂寞和孤独，不出半个月会得精神疾病。但是常书鸿先生兴趣盎然，终身不悔，妻子离他而去，同事不辞而别，都动摇不了他研究古代艺术的决心。

侯老也有同样的经历。他出身书香门第，家庭条件十分优裕，就读美国著名大学。为了石油事业，1950年他毅然抛弃了这一切，回到仍然十分贫穷落后的祖国，为石油事业付出了艰辛的一生。有一次我向侯老汇报科技体制改革，说有的研究机构在外地，不利人员稳定时，他说：“不见得，只要热爱这个事业的人在哪儿都专心，不热爱的人在北京也不行。”侯老不仅亲身热爱科学，也把“热爱”作为一种科学的人才观。

侯老具备十分严谨的科学作风。这些年我请他审阅的文件资料不多，但他全都修改得十分细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今年年初我作为中国石油学会第五届科普教育委员会主任主持写了一部“走进石油”科普丛书，侯老是第一届石油学会理事长，特请他作“序”并为他起草了“序”。我以为他已93岁高龄，签字就行，然而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他先表示要看材料(在世界石油大会国家委员会会议期间)，然后亲自大幅修改，文章明显“添色”，使我十分感动。

坚持真理，敢讲真话是科学家最基本的品质，也是侯老最鲜明的特点。马克思说：“在科学的入口处正像在地狱的入口处，这里必须根除一切犹豫，这里任何怯懦都无济于事。”科学的起点是问题，问题就是对已有知识的挑战，对习惯势力和旧势力的挑战，同黑暗势力和说谎者的挑战。400年前天文学家哥白尼发表了日心说，讲了真话，受到教会迫害；哲学家布鲁诺因接受并发展了布鲁诺的日心说，被教会判处死刑，烧死在罗马；血液循环理论创立者塞尔维特讲了真话，被教会活活烧死……科学的唯一目的是探索真理，但坚持真理谈何容易!新中国的石油工业五十多年的发展，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经济需求、领导的需要和实际可能常常出现矛盾。在这些问题面前，科学家往往十分为难，不乏有人为了迎合需要选择了“自我欺骗”，违心地说了一些大话和假话。但在历次大的矛盾旋涡之中，侯老和翁文波院士等一批石油科学家始终坚持讲真话，这一点令我十分钦佩。

回顾人类科学发展史就是同迷信、惰性作斗争的历史，就是同说谎者和伪君子作斗争的历史，也是同欺骗和自我欺骗作斗争的历史。当前科学越来越显示出它的开化力和趋同力，科学已经开始规范经济，规范权力，规范道德行为，并规范一切文化。党中央提出的“三个代表”：先进生产力的代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先进文化的代表，科学技术是先进文化的最高层次；人民利益的代表，有了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当然就代表了人民利益。因此，侯老不但是杰出的科学家，也是共产党员执行“三个代表”的典范。

愿侯老的科学精神永存，衷心祝愿侯老健康长寿。